三道岭,作为曾经河西走廊上兴盛一时的煤矿产地,随着已不再那么为人熟知。
而作为中国最后的“活”蒸汽机车圣地,这个名字在车迷圈自然著名。尤其是在今年媒体搞了一个“退役”的大新闻之后,一时之间这里国内外众多铁路与摄影爱好者争相涌来。
三道岭距离哈密约八十公里距离,车程约一个半小时。
清晨九点去三道岭的班车人少得很,也就没必要对号就坐了。车辗转驶出哈密市区就已经过去了近半个小时,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几个烤包子,大巴就已经行驶在熟悉的戈壁滩上。
又一个小时后,大巴驶下公路,沿着镇上的主干道,一条径直柏油路,一路向下驶进镇上的客运站门前。
客运站是三道岭人主要的出行方式,除了每个十分发往哈密的班车之外,每天还有几趟发往乌市的班车。
随着近些年三道岭人腰包的充实,不少人有了私家车,与哈密之间的距离又缩短了许多。除此之外,在小镇的南边,就是兰新铁路。柳树泉站是三道岭厂矿铁路与兰新铁路的接轨站,每天有哈密-乌市间的一对7551/2小票停靠,据说早年间,很多人也会选择从柳泉坐车往返乌市。
从大巴驶进三道岭时起,心中的疑虑就打消了一半。
可能是从小生活在类似工矿厂区的缘故,对这里的一切觉得陌生又熟悉,从环境到人情冷暖。
小镇虽有八十公里距离,但人们并不觉得与哈密有着多远的距离。他们或为学业,亲友,购物往返哈密已是家常便饭。
小镇虽偏,可镇上商铺齐全,虽数量不多,但满足日常的生活已是绰绰有余。从邮局,银行,商超,旅店到酒吧,一应俱全。
镇上建筑的整体风格很容易唤起你上世纪的感觉,民居多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4-6层的楼房建筑,随着南泉人口的逐渐搬迁(见下文),镇上又新建了一些楼房。
整修一新的三道岭客运站,几乎可以算是镇上最有现代感的建筑了。
看似闭塞,偏远的小镇,对于煤矿员工来说却是最安逸栖居之地,这里很容易让他们感到满足。
他们和他们的父辈多是上个世纪三道岭大规模开发时来到这里支援煤矿建设的煤矿工人。通过与镇上人们的攀谈也发现,不少人操着东北或是河南的口音。随着时间的流逝,乡音依旧难改。
多地域,口音迁移人口构成的厂矿环境又加深了我的亲切感。
厂矿地域的另一大特点就是人际关系的深度交叉。尽管这样的人际关机随着80后之后的外迁和煤矿的没落而冲淡,从小生活在此的三道岭人依旧相互熟悉。
三道岭镇作为人们主要的聚居地和潞新公司的机关所在地,而人们的工作地和我要找到的蒸汽机车则要沿着刚才的“主干道”一路向下走。
小镇不大,从旅店不出十分钟,走过煤城公园,就又回到了土与石的世界。再走个五分钟,就可以见到层层开出,其下沟壑纵深的“东坑”了。
(行驶在矿坑下的蒸汽机车)
对于第一次见到大规模露天矿的人来说,这样的场景的确颇为壮观。三道岭的“东坑”与“西坑”两座露天煤矿属于潞新公司露天矿公司。数年前,西坑有着更为壮观的蒸汽机车群和线路分布。但随着两座坑煤矿资源的逐渐枯竭,西坑率先弃用铁运,拆除了线路,改为汽运。曾经西剥离的盛况再难重现。而东坑随着其保有量的减少,之前的轨道也有所拆除,每日的运量也在不断下降。东坑的废弃,也只是时间问题了。不过据师傅们说,起码几年内,东坑的蒸爷还将继续维持运行。
(行驶在南泉附近的蒸汽机车)
沿着公路再向下走又会见到一片居民区。这片地区叫南泉。不过你会发现,这片地方的楼房比起镇上更要显得老旧,再仔细观察,楼内早已破败不堪,玻瓦脱落,几乎难寻人居。
这片地带曾是露天矿的住宅区,听镇上的人们讲,由于地下煤层的采空,南泉断水是常事,另外,也有着地面沉降的危险。所以,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南泉的住户开始分别向镇上迁移。而这里的房屋,食堂,澡堂,电影院和所有的生活痕迹也永远地被留在了这里,无人问津,虽然这里依旧是他们从镇上到达选煤厂,水泥厂的必经之路。
正因为这片地带特殊的质感,当年公路片《无人区》也部分在此选址拍摄。当年拍摄时所留下的“帝豪大酒店”的牌子还摆在南泉的路口。而这部电影的选址,也成为了三道岭人津津乐道的谈资。
当然,这里也不是完全无人居住。南泉的街边还时常可以见到三五老人攀谈,破败的楼房中间也可寻到些许阳台还有绿植的住户,平房之中也能听到犬吠。
游走在南泉的街巷,你会有一种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穿越感,鲜明的字体,标语,建筑风格。尤其是罕至的人迹,更让你觉得时间似乎已经凝固。
(1979年建成的工商银行,如今早已废弃)
(露天煤矿工人俱乐部)
不过,若是晚上走到这里,很难不让人脊背发凉。
然而,就在三道岭的第三天,拍摄完夜景之后,我匆忙去赶九点十分开往镇上的通勤班车。然而,当我九点十分走到等车点之后,通勤车早已提前开走。而此时,四下空无一人,只有远处东剥离站的灯光和蒸爷的声音。
前一天乘车离开的时候,我记得虽然能看到对面的公路,但要想走到公路上须几经辗转才能绕到公路上。但昏暗的灯光里,四周别无二致的土路,要走出这里着实成了难事。
而此时,我面前竟然就是南泉废弃的楼房砖瓦……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束光。原来是一个拿着手电的师傅正径直向公路走去。师傅也是没有赶上九点的通勤车,跟着他一路走到了公路上。师傅打电话从镇上叫来了车,在西北的星空下,一路与师傅攀谈着回到了镇上。而这一程,师傅和他的朋友分文未取。
回到旅店旁的小餐馆,一大碗柳树沟丸子汤,对,不是呼图壁丸子汤。这个寒冷而波折的夜晚却没有丝毫的寒意。
说到旅店,不大的三道岭镇上大约有不到十家宾馆招待所,平时大多是来潞新公司办事的人所住。两家宾馆,三和宾馆和潞新宾馆算是镇上条件最好的两家宾馆了。而剩下的则是条件参差不齐的招待所旅店。
出于经费的考虑,我没有选择条件较好的宾馆,而是选择了一家招待所,在客运站上面(北边) ,名曰“来缘客栈”。一个有些不是那么洋气,甚至有些古装剧里旅店名字的感觉。
客栈外面的门厅是一家刻章店,老板娘在经营这家旅店的同时也包揽了镇上全部的刻章需求。
起初,有些阴暗的灯光让我有些警惕。老板娘极为热情的介绍反而更让我觉得忐忑,但三天的相处,老板娘一家的善良与热情最终成为了这次极为难忘的记忆。
老板娘几十年前也出生在旅店的这个院子里,一零年,这家旅店正式开张,由一家人共同维系。两层的小楼,十几间客房,虽条件不算好但在老板娘的打理下还是显得极为整洁。
老板娘的丈夫是在水泥厂工作,隔日上班的他便主动邀请我坐他的车下坑。怕我不熟悉当地的环境,还留下了电话,以便我一旦迷路或晚上他便可开车下来接我。
每个早晨老板娘夫妇都会很早在门厅里,为我一天的行程出谋划策,推荐地点。
在三道岭的第一个晚上,十点多回到旅店的时候两口子在门厅里听我讲着一天的见闻,邀我我把拍摄的照片展示给从没专门探访过蒸汽机车的他们看。
说到这里,感觉有点像在给这家旅店做广告了。不过,哪怕是明年再赴三道岭,这家家庭式的旅店仍然会是第一选择。
在野外拍摄的过程中,若是没有租车,那么大部分行程将通过步行或是打的解决。而既不会开车又没钱坐车的我只能纯靠双腿。但在几天时间里,几乎没有花钱在交通上。
到达三道岭当天的夜里,登上蒸爷后大车虽无法理解我狂热的追逐,但看我与他儿子年龄相仿,不放心我步行走回镇上,便托人搭车送我回了镇上。
而至今我还不知道大车的名姓,乌黑的面庞也淹没在三道岭的黑夜里无法记起。
而第二天的傍晚,在道口等候回东剥离的机车时,看道口的师傅邀我到道房里取暖。干活的蒸爷迟迟不来,便一边帮腿脚不好的师傅提水一边与其攀谈。
师傅不解与国内外众多摄影爱好者为何向这里争相涌来,说着,他拿出了抽屉里德国老外送给他的杂志。并不会说中文的老外靠着朋友的推荐一路辗转到此,向道口的师傅询问路线时作为感谢,将这本杂志赠与了他。
六点钟是下班交接的时间,换班的师傅抵达了道口。搭他的车带我回到了镇上。
故事还没有完,在旅店旁边的饭馆里,独自一人坐在对面的一位大叔主动与我攀谈起来。聊得兴起,我们互换了微信与手机,这位叔叔还主动帮我掏了拌面钱,尽管我再三推辞,还是难敌大叔的热情。
在三道岭四天时间里,除了轰鸣的蒸汽给我带来的震撼,还有就是三道岭人的善良与真诚。当然,这也是新疆人的实在与淳朴。是这片土地之所以令我难以割舍的原因所在。
离开三道岭前,来缘客栈的老板娘把自己晾的杏干葡萄干大枣塞了我一兜。嘴里嚼着,便匆匆踏上了回哈密的班车,那还有兄弟在等我。
新疆原创音乐人小舟曾经写过一首作品就叫《三道岭》,三道岭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歌中很有味道的小镇情结。
三道岭我长大的
西河坝我玩下的
实在是没有办法的
社会上我流浪去
春天风沙冬天
雪北风刮过东戈壁
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呀
社会上我流浪去
啊姑娘不要为我伤心
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呀
社会上我流浪去
三道岭我长大的
西河坝我玩下的
实在是没有办法的
社会上我流浪去
啊
姑娘不要为我伤心
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呀
社会上我流浪去
啊姑娘不要为我伤心
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呀
社会上我流浪去
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呀
社会上我流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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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像人
人像火车
他们都是有温度的